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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对屏幕上的美色忍不住想舔?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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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wo sexy women
Shutterstock/A_Lesi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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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对屏幕上的美色忍不住想舔?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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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呢,但当“舔屏”文化席卷我们的生活的时候,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有一些反思?这是由最近很火的剧集《盲侠》入手,所做的一些文化思考。轻微剧透,不影响观剧,请放心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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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性说爱中文网)2017年,《盲侠大律师》(也称《踩过界》)这部电视剧引起了内地观众的注意。《盲》是香港无线电视广播公司TVB和爱奇艺联合出品的探案与法律题材电视剧,至2017年9月,已在爱奇艺网站上获得超过五亿次点击播放的成绩。这部剧可圈可点的地方很多。

首先,《盲》直接反映视障人士在日常生活里可能遇到的困难、权利和潜力等议题。男一号盲侠(王浩信饰演),是一位后天失明的盲人,幼年惨遭父亲抛弃,自小在孤儿院长大,起居饮食都需要身边朋友的密切照顾。

他同时天资聪颖、刻苦勤奋、巧舌如簧、反应能力和口才都一流。通过学习和锻炼,他能把视障人士可拥有的记忆力、嗅觉、听觉和触觉发挥到最大功能。从他坎坷的成长经历里,他深深地体会到一个残障人士可能在社会生活里遭遇的种种不公平,因而他立志于做一个专为社会上的弱势小众申张公义的律师。

对于具体案件的剧情,我不想给大家剧透太多。我想重点谈谈《盲》与最近几年横行影视作品和社交媒体的“舔屏”文化之间,互相挑战又相互拉扯的关系。

a blind guy
影视作品截图

舔屏文化与美丽暴力

网络用语里的“舔屏”,指观众因为图片或是视频中的人物太过于“美味”或“性感”,让人隔着屏幕都想要去舔一口。舔屏文化,其内核是“美丽暴力”在小屏幕观看时代的极致体现。在《美貌的神话》一书中,纳奥米·沃尔夫写道,美貌之所以是“暴力”,因为它是一种具有压迫性的秩序。

在这种秩序里,社会文化通过具有规范性的话语,把一小戳社会成员的外貌(包括他们的肤色、五官构造、肥瘦指数、身高比例等等)制定为“客观的”“当代人应当持有的审美标准”,并提供达到这种美貌标准可行的一系列操作来教育大众。[1]

在性别不平等的社会,这种美丽暴力首先作用于女性。女性需要竭尽全力、费尽钱财来接近“审美标准”:通常这些标准包括皮肤的极致白皙、胸围的丰满、身体线条的苗条等等。而男性则通过拥有“美貌”的女伴来定义他的成功和地位。正如约翰· 伯格所说:

“男人注视女人。女人注视自己怎么被男人注视。这不仅决定了大部分的男女关系,也决定了女人与自己的关系。男性是女性的检测者。女人只是个被检测的人。也因此,她将自己视为一个客体——尤其是视觉的客体:像一个景观。”[2]

a guy is touching a woman
Shutterstock/Iakov Filimonov

现在到处可见的关于外表、肤色和身材的说教,已经不全然是因为男性的想象力在作祟。巨额利润的商品厂商,包括化妆品、保养品、时装、节食食品、减肥药物,全都依赖女人的这种自卑心理获得利益:女人讨厌自己的身体,不满意自己的身材,渴望通过努力和消费来改进。试想如果每一个女人都自信天生丽质,它们就全都要倒闭!

20世纪90年代以来,这种美丽暴力逐渐延伸到了年轻男性身上。络苏珊·鲍德 在《女性主义:议题与论证》一书里遗憾地评论道:“我永远无法想像,性别平等会朝着这样的方向移动,亦即让男性‘比较’担心他们的外貌,而不是让女性比较不担心她们的外表。”[3]

近年来,在小屏幕观看和自拍技术的推波助澜之下,美丽暴力达到了程度上的极致。自拍技术一方面好像提供给人们轻巧检视自己外表的手段,随时随地掏出手机来便可以记录自己的外表;另一方面提供各种辅助的美图技术,使得人类的摄影、摄像活动以前所未有的程度背叛了对“逼真性”的追求——美图技术总可以令图像中的自己更白、更美、且自带柔光。

2016年性别研究期刊上一篇文章指出:在英国,不管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的男人,在进行健身后的一个必要环节就是自拍,接着把性感的自拍照片放在社交媒体上,接受朋友们的赞赏。这已成为当代年轻人建构自我的一个重要环节。[4]

在中国,舔屏文化的具体体现为最近几年的电影电视作品,总是提供这样一个人生成功的方程式:

美丽+瘦身+冻结年龄=成为最好的自己=美好的爱情、婚姻、家庭、事业

这个公式深植人心,最近已经发展到:“上了年纪”的演员出现(现在对上了年纪的定义也是越来越小),首先被娱乐杂志评判的就是演员的外表是否保养完好、身材有没有走形。演艺圈里人人自危,许多演绎从业人员通过医疗美容的速成途径矫正外表、形塑身材。

记得吗?著名女星在镜头前坦言,“十年来我没有一顿是吃饱的。”更荒诞的是,有的电视电影作品只负责能提供俊男美女的脸蛋,制造舔屏效果,甚至可以不讲剧情、演技和艺术性。

a skinny woman
Shutterstock/Katya Yacenco

挑战舔屏文化!

《盲侠大律师》对于舔屏文化的批判是很直接的:盲侠多次拒绝了美得无法无天的Never(李佳芯饰演)。首先我想要说说Never这个角色的美,然后再谈盲侠对她的拒绝。

30岁出头的Never被其他角色尊称“王官”,一出场就已经是一名区域法院暂委法官,也就是香港基层法院的审判官(这种基层法院在香港共有10个,裁判法院有权受理属其管辖的成年人实施的较轻微的公诉罪及简易案件)。后来,Never辞职做回了大律师,也即是能在上诉法庭替当事人进行辩护的讼务律师。

她同时是一个美丽、高挑、性感的尤物。她能把职场成功和业余生活都平衡得刚刚好——她喜欢在下班后脱去刻板、无聊的法官制服,换上性感的露肩小短裙,去酒吧喝酒、跳舞、跟男性调情。跟所有电视剧里的尤物一样,她每一集的服装都一样时尚、亮眼,且不重复。

在平衡职场和私生活这个意义上,Never所代表的是具有超越性的、在现实条件里难以实现的身体之美和职场自在。

不妨来了解一下,在香港,女性想要成为大律师,有多难呢?

从可以查到的数据显示,截至2017年6月,香港的资深大律师(大律师累积十年经验后,有机会被香港终审法院首席法官委任成为资深大律师)只有99人,其中88男、11女。如果对所有人来说做大律师是百里挑一,女性爬升到这个职位就算是千里挑一吧!

可见,Never不仅有外表身材的美丽,还是一个拥有“不可能”程度的美丽与智慧集于一身的女性。所以当她热烈、真诚地追求盲侠的时候,所代表的就是一种,“不可能抗拒”的力量了。

a pretty woman
影视作品截图

然而盲侠还是拒绝了她。盲侠为什么多次拒绝Never呢?剧中有一幕能够解释这个心理:Never想送一幅画给盲侠,她知道盲侠看不见但摸得着,所以她送给他一幅版画。在盲侠感受完版画之后,她顺势牵起盲侠敏感的手,让他抚摸自己的脸,用触觉来感受她的美。然而,这在盲侠的世界不起任何作用:他并不在乎她的外貌,不管是用眼睛看还是用手摸。

那么,盲侠认为美的人,是谁呢?

首先是丑丑的龅牙妹颠姐(蔡思贝饰演)。颠姐骨瘦如柴,装扮像个男孩子,还长着大龅牙,脸上有一道大疤痕——电视剧对于她的丑描写是很直接的。

颠姐承受着长得不好看的人所要承受的日常“善意”:疼爱她的父亲,总是担心她嫁不出去,给她安排各种尴尬的相亲;当她遇到性丨骚扰,没有人愿意相信“长成这样”的女孩子会受到性丨骚扰;她的好朋友Never,诚心诚意劝她去箍牙,去磨皮。

剧中有一幕,正值酒吧举行活动,让在场的男嘉宾选出最美的女人。酒吧的人起哄、捉弄,让癫姐和在场一位美女的票数打平。最后决定性的一票在盲侠手上——他是盲人啊,看不见啊,他怎么投出最美的女人呢?

剧中的对白说:“盲侠是用心来看人的”。在盲侠的眼里,哦不,在他的心里,颠姐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对他关怀备至,多年来照顾他起居饮食,她是最美的女人。他把这一票投给了颠姐。

另一个盲侠认为的美女,是他的初恋。这个初恋的设置对于后来的剧情发展非常关键:在大学的时候,她欣赏与理解盲侠的理想——为了小众权益而修读法律,因此在他身边鼓励,还为他把法律条文与案例口录成录音带给他听,方便他学习。二人互生好感,她不介意他是盲人,跟他在一起。她后来成为了一位眼科医生。

这个角色,是前前后后不歧视盲侠,真心爱护他的人。

总的来说《盲侠大律师》逆水行舟,挑战舔屏文化的策略是很直接的:在一个看不见的人的世界里,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a girl in the show
影视作品截图

《盲》真的做到了吗?

《盲》真的成功挑战了舔屏文化吗?这是我认为,这部电视剧最有趣、最值得玩味的地方。

《盲》想要挑战基于纯粹物理性外表的审美秩序,即所谓近几年来非常火的“舔屏文化”。

借着盲侠看不见的双眼,它企图证明,跟所有的“信仰”一样,“美貌”并不纯然客观,这个宗教的价值由许多掌权者决定,比如有钱有权的男性,比如时装设计师、化妆品工业、整容产业、商业广告、电影电视作品等等。跟其他宗教一样,这个信仰一旦制定,它能够定人们的罪,让人们守秩序。

它也跟所有“信仰”一样,会发展、会改变、常常自相矛盾、不时漏洞百出:还记得在唐朝期间,丰腴的体态是当时最理想的体态么?之后的缠足小脚文化,也曾经是男性严重小巧玲珑的性感象征。这些统统都在历史的潮流里被不断质疑、变革。然而如果你无视它,像盲侠一样,它就可以对你毫无作用。

但是这部电视剧,它却没有真正、彻底地震撼和颠覆美丽规范。毕竟丑,我说的是在世俗流行文化里定义的丑,有可能直接威胁电视剧的收视。

剧中饰演盲侠的演员王浩信,本就是一个身材高大、长相俊朗,为了拍摄需要练就一身好身材的男性。剧的宣传也强调,王浩信为了这部剧“在健身房里付出了不少汗水”,以达到“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视觉效果。[5]

a guy with sunglasses
Shutterstock/Le_Mon

剧中的盲侠,上法庭辩论的时候一身黑色修身西装、搭配白色衬衣,在家的时候穿得休闲、时尚、得体:完全不能反映由于视觉的缺陷,视障人士对颜色、空间感、平衡感掌握的困难。

剧中扮演龅牙妹的演员蔡思贝,也不是“真的”龅牙,不是“真的”脸上有伤疤。剧的宣传非常强调“港姐出身的蔡思贝带上牙套扮演起了龅牙妹”,如此“为艺术牺牲形象”![6]

Never惊为天人的美色,剧中只有盲侠一个角色可以拒绝,其他男性角色全都陆陆续续为她倾倒。

但在这里我主要不是想批评这部电视剧的虚伪:电视剧的理想是批判美丽暴力,但它的演员选择和外围宣传却又紧紧裹挟在美丽暴力的强大话语之中。

我想指出的是,电视剧首先是一个文化工业的产物。跟电影、杂志、音乐一样,电视剧意义的生产不是单个导演或剧作者浪漫的自由意志可以决定,它涉及一个从策划、生产、进入市场销售,被大众观赏、消费、谈论的复杂互动过程。

电视剧,作为一种带有艺术性的商业产品,它像一个镜子,投射出现实社会的矛盾:一方面,今天优秀的电视剧需要一点挑战既有保守秩序的理想主义,这样可以给观众一种颠覆性的、革命的、浪漫主义的无拘无束感;但这样的理想主义不能太多,因为过分的无拘无束美学力量容易失控、容易赔钱、容易丢失观众。

 

参考文献:

[1] Wolf, Naomi. (1991). The beauty myth:how images of beauty are used against women. New York: Harper Perennial.

[2] 原文Berger, J., Dibb, M., &BBC Enterprises. (1972). Ways of seeing. London: BBC Enterprises. 本文翻译参考张锦华、刘容玫的译作: Liesbet van Zoonen著。女性主義媒介研究。台北:遠流出版社(2001)。

[3] Feminism: Issues &Arguments, by Jennifer Saul, in 2010.这本书被翻译成中文《女性主義--議題與論證》,在台北巨流出版。

[4] Hakim, J. (2016). ‘The Spornosexual’: theaffective contradictions of male body-work in neoliberal digital culture. Journal of Gender Studies, 1-11.

[5] 对王浩信在剧中表现的讨论,见:https://kknews.cc/entertainment/6pp3kp3.html

[6]对蔡思贝在剧中表现的讨论,见:http://m.ontvb.com/show-16-7-24154.html

 

(文/谈性说爱编辑部,未经允许,不得转载。)文/刘亭亭,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人类学博士生,西悉尼大学访问学者,研究方向为新媒体人类学、性与性别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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